2016年9月15日星期四

中秋

中秋,我最喜歡的中國節日。
賞,也想,天際下凡的光。
淡靜,優雅,樸素、寧謐。
光,由嫦娥傳至手機,1.3 秒。
祝福,由我送到你心坎,要多久?
願各位中秋圓淨、滿足。

2016年7月13日星期三

談話時限

「婉貽,我有幾句話跟妳說。

「我知,我平常少說話,是性格使然吧,所以這不表示我不關心妳,也不表示我不看重這段夫妻關係。只是,都同衾共枕同枱食飯這麼多年了,我以為大家想甚麼和喜好愛惡,心裡總有個底,應該有默契。

「年輕時候為了前途和家庭聚少離多,沒辦法。妳熬過的寂寞和孤單歲月,我可以感受到的,只是我沒有說出來罷了。

「還有,雖然子女整天埋怨我這個做爸爸的不理他們,但妳還是經年屢月維護我,不厭其煩地向他們解釋爸爸要賺錢養家,所以星期天也沒空跟他們相敘。子女現在都長大了,他們記得也好忘記了也好,過去了的時光是無法挽回的。

「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約會嗎?在銅鑼灣大丸百貨門前,我遲了半小時,妳沒哼一聲,笑著說『沒事沒事,反正我喜歡看街上的人生百態』。我一直都沒跟妳說,是因為臨時加班。

「還有一次,我好不容易獲批了年假跟妳去北海道旅行,進離境大堂前突然接到公司急電要我立即消假,回公司處理危機。看妳強顏歡笑對我說『你去吧,公事要緊,我一個人也可以玩得很開心的,走吧走吧』,雖然我一直都沒跟妳說,但當時我心如刀割。

「婉貽,這麼多年來,妳對我都是這麼寬容和體貼,總是在我令妳失望的當兒為我著想幫我說好話。我沒正式跟妳說一句『謝謝』。

「從來沒跟妳說過這麼多話……

「婉貽,謝謝妳!婉貽,妳聽到嗎?」

心臟監測儀的屏幕出現直線。他們跟醫護有共識,不搶救,不維生。


「婉貽,我還未說完,我愛妳!」

2016年7月12日星期二

守護天使

「森翠,妳為何這樣狠心,一次又一次要我心碎……」大輝躲在冷巷與大街交匯的暗角處,一邊喃喃自語,一邊緊盯著對面行人道旁的便利店。

那個男人終於踏出便利店,大概三十出頭,接近六尺高,一身不過火的低調入時裝束,看在女人眼中應該頗吸引。大輝連那一身潮服要到哪裡買也不知道,再想想自己的身高、肚腩和將近消失的髮線,理性上森翠應該選那個男人。但首先,他無法忍受森翠再次背叛他,其次,他不能接受森翠膚淺得如此看重男人的外表,她應該是懂欣賞內涵的女人。

他壓抑著妒火,設法穩定雙手,快速舉起相機拍了幾幀照片,然後拉低鴨舌帽,遠遠跟在男人後面。

走著走著,大輝想起幾年來每天看著森翠上班,接她下班,目送她回家上樓直至房間亮燈,心頭一甜,但想起她一次又一次在外面與男人約會,苦澀隨即湧上心頭,淚水便奪眶而出。他生怕走在身旁的人發現,更怕那個男人回頭發現他的行藏,隨手便抹走眼淚,重新專注於跟蹤這大事。

大輝截了的士,囑咐司機只需跟著那個男人駕駛著的寶馬。跟了約莫十五分鐘,他的心開始往下沉。拜託!拐左邊吧!千萬要右轉!

可惜,男人沒有如他所願,逕往森翠家駛去。

大輝囑咐司機停在很遠的街角,看著男人在森翠家樓下的停車位拍好車,乘著他下車走入大廈途中,用軟弱無力的手舉起沉重的相機連環快拍。

今晚就要把照片打印出來寄給她,他第一次決定這樣做。寫上甚麼呢?對!不要當我是傻瓜,我已經知道他是誰。但正如已往一樣,只要妳跟他分開不再來往,我願意回到妳身邊,永遠做妳的守護天使。想妳,愛妳,等妳!大輝。

「小姐,香港叫大輝的人成千上萬,況且未必是身分證上的名字,再講,信封和打印紙連指紋也沒留下,沒恐嚇,沒人受傷。我們只可幫妳備案。」


森翠坐在報案室不斷顫抖,臉無血色。

2016年6月1日星期三

復仇

錢雁天在兩年一度的大學舊生會敘會中,跟老同學暢談甚歡,但眼角不時偷瞟酒店貴賓廳入口,搜尋楊陽的身影。

他們是大學同學,大一開始拍拖,直至畢業後三年分手,距今六年,一直沒有見面。分手後,楊陽沒有現身舊生會敘會,雁天卻每次都期盼她出現,好向她訴說一番收藏多年的心底話。他找過她,但她沒接電話,也不覆短訊。她從同學口中知道他經常問起自己近況。

當年,雁天以金融學院一級榮譽成績順利獲美資投行聘用,每天西裝畢挺,要攜伴侶出席的社交應酬隔三差五;楊陽則挾青年文學獎、文學雙年獎的名聲,獲大出版社青睞,聘為特約作家,也開了幾個專欄,矢志走作家之路。她深閨專注寫作,討厭社交應酬,也不會打扮,愈見肥胖且不修邊幅。在外面見多了穿花蝴蝶的雁天經常因為她不顧儀表而惱怒,終於提出分手,且沒有隱瞞原因。就是因為坦率,他至今仍然內疚。

突然,雁天的肩膀被人從後輕輕拍了一下,一轉身,只瞥見一位高貴性感、身段婀娜的成熟美人站在跟前,凝神一看,卻不是楊陽是誰?

「你好嗎?好久不見!」楊陽展現大方得體的微笑,軟語細問。

突如其來的視聽衝擊,令雁天張口結舌,差點說不出話來。

之後他們一起走到露天平台,把酒憑欄寒喧過後,又互相交待了近年發展。楊陽一直談笑自若,說話收放得宜,看來情傷已癒。雁天終於找到罅隙入正題。

「當年跟妳分手時我說的一番話,是太過份了,一直感到內疚,想跟妳說聲對不起。」他低頭望著酒杯說。

「你……說了甚麼?」楊陽的明眸上下左右轉了一圈,好奇地笑問。

「我……既然……還是算了吧!」雁天的心像停止了跳動,一直往下沉。

「其實和你一起那些年的記憶很零碎,都忘得七七八八了,分手的原委也記不起了。」楊陽說得輕描淡寫,笑意盈盈。

「噢,開席了,我們進去吧,我先去洗手間,等一會見。」她一邊說著,一邊雀躍地先往裡面走。

楊陽背向雁天半行半跑,手掌把 clutch bag愈捏愈緊,淚水奪眶而出。分手時他說的每一個字,是用刀一筆一劃刻在心頭的,如何忘記?今年她出席,就是要報復。她知道報復的最佳時機,就是對方仍念茲在茲;最佳武器,就是遺忘。她博一舖,中了。而她自己,也再次淌血。


雁天呆立,雙手垂下,心繼續往無底的深淵下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