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4年1月12日星期日

男友是老幾?

【明報專訊】 2014年1月12日 (星期日)


W的同居男友要跟她分手,原因是她上個月參加公司的聖誕派對,午飯過後已經飲到七成醉,接著還要參加朋友的飯局和生日派對,不幸中途丟失了電話,不能通知男友,於是拋開一切醉倒在一姊妹家,早上才回家。她認為只要他夠愛她,萬事有商量,何況她只不過不小心丟了電話,且不勝酒力,問我如何挽救。

要解這困局,說難也可,說易也可。先說難的一面吧。

站在他的立場看,妳便知道難在哪裡。妳在姊妹家過夜?這是妳一面之詞,他憑甚麼相信妳。算他退一百步,當妳說的是真話。妳丟了電話,驟看情有可原,細想只是藉口。首先,雖說用流動電話的一代不懂牢記電話號碼,但這麼重要的一個身邊人,妳沒可能只把他的電話號碼存放於電話簿,不存放於腦袋;試想若意外橫生,自己身陷險境,失了手電,第一個要找的是誰?如果妳沒有做這工夫,是第一條罪。再講,就算妳平時粗心大意,沒想得這麼細緻,但在妳拋開一切舉杯痛飲之前也應有三分神智,身邊也沒可能連一個有他電話號碼的朋友也沒有,借個電話一用,毋須頭腦清晰也想得到;朋友家有電腦吧,在fb留言,不用IQ 150也懂。這是第二條罪。最後,如果妳記得他的號碼,卻不撥個電話報一聲平安,罪加一等。

這一切都是priority(優先次序)的問題。他惶惶然發現原來在妳心目中,連同事、朋友、派對、狂歡、暢飲的地位也排得比他高,遑論把他排在第一位;就算不把他這個人排在第一位,起碼顧及他那一天一夜的擔憂和焦慮吧。要知道同居雖然沒有婚姻約束,也有不成文的責任要負,就是不讓對方擔憂自己。這心中次序,不是用口說出來便算數,卻是以行動證明的事實。正如妳去街市魚檔揀一條魚,付了錢帶回家的就是妳的top priority,妳說沒選上的那條有多好都是廢話。

正如愈來愈多經濟學家已經放棄了商品對消費者的功用(Utility) ,改以消費者的實際選擇為依歸,如果妳選擇了A,妳說Butility對妳而言其實很高,有100,0001,000,000,有何意義呢?次序不用預先安排,做是心中當下第一所願,說是腦中當下第一所想。

其次,妳說如果他夠愛妳,萬事有商量。須知愛情是兩人得吋進呎的博弈,今天他以愛容讓妳把他和他對妳的關懷,置於妳的同事、朋友、派對、狂歡、暢飲之下,他朝妳會把他的位置放得更低。既然他預見有一天會做妳腳下的地底泥(least priority),不如趁還有尊嚴,去做別人懷中的無價寶(top priority)。再講,愛怎樣才算夠?對他而言,妳說得出這話,就是搶奪了定義定量的主導權,甚麼是夠,妳說了算,他豈非變成愛情ATM?愛情可以只問付出不問回報,但不可以只有付出沒有回報,因為ATM也會「提款服務暫停」的,這是現實。

以上的分析和推斷看似很理性平靜,但那天凌晨夜闌人靜,他獨站窗前,祈求黎明不要來,望著街角孤燈,搜索妳的身影,這些思緒就是割在他身上的千刀萬刃,叫他淌血的心慢慢死去。妳當晚的選擇,置他於如斯地步,要解這困局妳說有多難?

再說易的一面。

問問自己,他在妳心目中究竟是老幾?只要誠實地回答,困局不難解開,也無須再追問如何挽救了。


2014年1月5日星期日

逃婚全因BUDGET?

【明報專訊】 2014年1月5日 (星期日)


W正與女朋友籌備婚禮,過程中為錢吵架多於為新生活歡笑,例如她誓要在外國的resort宴客,他卻堅持在香港酒店擺酒。他一來慨嘆自己不是千萬富豪,二來窺見柴米夫妻生活之可怕,三來發現未婚妻原來是算死草,細眉細眼,一分一毫也不放過,現在有回頭是岸、明哲保身的念頭,問我意見。

兩個人籌備婚禮時吵架,主因不是錢有限,而是有限的錢如何花,所以就算你是億萬富豪也於事無補。首先你要明白凡事有budget(預算) ,畀你富可敵李嘉誠,身家過千億,難道你會在婚禮這事上傾囊嗎?不會。那麼打算投放有限的錢就是預算了。就算你以奧運開幕禮為藍本,準備豪辦一個後無來者的婚禮,你全副身家也是有限的錢。你覺得錢可以解決的,是目前的問題,因為你目前的問題因眼前的預算而起。增加了預算,只會增加你們的欲望和虛榮,然後你們繼續為有限的錢而煩惱,不會減少吵架次數。

其實你們的問題,自有人類歷史以來便存在。當人驚覺資源有限而欲望無窮,不要說紛爭吵鬧,刀刃相見血流成河也常事;當人開始理性地以最有效的方法分配資源,去滿足無限的欲望,毋須浪費生命虛耗光陰傷感情,現代社會便生成了(共產國家的發展歷史除外),這是雄霸西方的現代經濟思想的貢獻,由Adam SmithThe Wealth of Nations啟迪。

做個現代人吧,你為公司做projects也有budget啊,難道每次跟同事和partners談不攏便辭職嗎?擇善固執地妥協,用有限的錢成就最賺錢的項目,是事業的藝術。你們現在籌辦婚禮,將來置業安居,生兒育女,供書教學,退休安享晚年,大家為花錢時的優先次序妥協,為情犧牲,用有限的錢成就幸福生活,是愛的藝術。遇到資源分配的紛爭便退縮,莫說藝術,明哲也談不上,只是愚蠢和懦弱。對人生有點要求的人,不屑為。

其次,既有能力在resort和酒店請客,你們不至於柴米夫妻。不過,如過你用「柴米」比喻生活,也未嘗不可。直接套用,就是「生活夫妻」了。柴米夫妻的意思,是為生計需要而結合的貧賤夫妻,當然終日憂柴憂米;那麼「生活夫妻」就是為生活而結合的夫妻,當然終日憂生憂活了。

請不要告訴我你不懂婚姻不為生活,卻為愛情。沒有愛,吃陽澄湖蟹王也愁眉不展,因為怕明天沒得吃;有愛,吃超市買的日本蟹柳也笑逐顏開,因為明天又跟愛的人一起吃。沒有愛,駕著Bentley Continental GT也憂心忡忡,只怕路程太短,太少途人看清司機是誰;有愛,一起搭叮叮也歡天喜地,只怕西環到筲箕灣的路程太短。沒有愛,喝1982年的Lafite也味如啖醋,事關「獨酌無相親」;有愛,喝白開水也樂不思蜀,事關情比酒濃。

最後,女人一分一毫也算盡不是缺點,卻是美德。這是數萬年父權社會種下來的優越DNA。你們出外逐鹿獵狐、征戰殺敵、擔泥建屋、升職搏殺,回家闊佬懶理,倒頭大睡,一家大小的開支總要有人把持啊,於是女人交換一頭獵物、買一擔米一斤菜也要講價,去超市要儲分,到食肆記得帶優惠券,未到Big Sale不逛連卡彿。如果我當老闆或CEO,不會讓應徵的男士和周一嶽知道,Financial Controller這職位非女人莫屬;女人細眉細眼,是算人不是算你,這叫持家有度。

分析到此為止。如果你仍要回頭,是否正為逃婚找藉口,浪費我的時間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