愛的智慧

【明報專訊】 2013年9月22日 (星期日)

P愛一個男人，老是覺得她愛他比他愛她多，於是設計了千奇百怪的方法試探，只想知道他有多愛她。

現代文明(modernity) 和舊世界(medievalism) 的分水嶺，是人開始確認自己是理性的動物，就是人在有限條件下，所有決定和選擇只為自己攫取最大益處。終日營營役役，考慮思量，都是一盤數，計較變成現代人的求生本能，連婚姻合約也有計得一清二楚的法例在背後支持，但愛如何計呢？

這裡順便解釋本欄名稱「愛情有你冇理」。我定此名目，非取笑來信讀者沒理性，只認為談情說愛，沒理性，有理也說不清。

妳要知他多愛妳，是理性問題，首要找量度方法。如愛可量度，用甚麼單位？錢？豪宅呎數？鑽石卡數？名車數量？股票價格？每分鐘短信次數？見面接吻和擁抱的時間？高潮次數？對妳說「我愛妳」的次數？如妳滿足於這些量度法，恭喜妳，妳找的答案不遠；如妳開始看到困難，也恭喜妳，因妳意識到，問題不是愛很難量，而是愛無法量度。

愛沒有多少，只有存在與不存在。奈何人太聰明，計不清誓不甘休。

問「有多愛」的人聰明，沒智慧；問「愛不愛」的人有智慧，很笨。為何 Shakespeare 的 statement 「To be or not to be」是經典？因聰明人多，追求智慧而追不到的笨人更多！慧因是一例。

懂得問「愛不愛」是智慧，但如何知他愛不愛妳呢？

我認識一位朋友，把初戀、青春、流金歲月獻給他。我問：「妳愛不愛他？」她答：「不知道。不過，看見他我的心溫暖。」

我認識一位朋友，丈夫早死，她矢志不移養大三個小孩。臨終，我問她：「妳愛不愛他？」她答：「不知道。不過，小孩是我們的，看他們長大，也看他的生命在這家庭裡延續。」

我認識一位朋友，半生守候一人。她人到中年，我問：「妳愛不愛他？」她答：「不知道。不過，等待很甜蜜，沒後悔。」

我認識一位朋友，千金散盡，博她一笑。我問：「你愛不愛她？」他答：「不知道。不過，錢花光了，就知誰重要。」

我認識一位朋友，照顧比她年長三十年、中風癱瘓的丈夫。我問：「妳愛不愛他？」她答：「不知道。不過，替他洗了澡，餵飽他，看他舒服坐在窗邊看日落，我的心踏實。」

我認識一位朋友，跟患末期癌症的女友結婚。我問：「你愛不愛她？」他答：「不知道。陪她走過最後的路，是我的幸福。」

我認識一位朋友，丈夫中年失業，五年間自暴自棄，酗酒、濫藥、索K、隱蔽，後來接受現實，重新振作，她不離不棄。我問：「妳愛不愛他？」她答：「不知道。不過，沒我在身邊，誰照顧他、鼓勵他、諒解他、疼他呢？」

只懂問「愛不愛」，笨不笨？愛是生活，不要再問他愛不愛妳，問自己有沒有勇氣跟他生活。愛的智慧，不說出來，只活出來。To be or not to be，互勉。

誰願當小王？

【明報專訊】 2013年9月15日 (星期日)

上期「誰願當小三？」見報後，S問我：「誰願當小王？」就此一問，已知S是有夫之婦。唉，又一破碎婚姻！

雖說感情難勉強，但若有一線希望，妳也應竭力挽救。別誤會，我並非認同婚姻，說實話我覺得婚姻制度戇居，但人家是姜太公釣魚，既然妳決定接受，就應尊重誓言。誓言浪漫感人，奈何用心用情閱讀的新人有幾？

OK，OK！我明白「情已逝」的涵義，除了潘源良的詞意，就是妳無法抗拒小王魅力的代名詞。那就廢話少說罷！

上回說到，甚麼令女人心甘情願孭起小三這罪名，我認為只兩樣：女人不講金，就講心。男人簡單得多，願當小王的男人只一種：好色。且從小王稱號的出處說起。

出乎意料，香港懂得小王稱號的人不多，遑論深究其意。小三容易理解，第三者的暱稱而已。題外話，「小」字可圈可點，既有親切之意（並非交情深厚，而是舉目皆是），也有「甘心做阿二」之意。至於小王，中間一棟是甚麼意思？陽具也。也是題外話，「一棟」亦可圈可點，一棟穿心、頂著兩個、串起三個。原來如此！但慧因的讀者眉精眼企，分析力強，不會就此罷休。從新女性主義的角度看，這解釋不了為何男人叫小王，好比chairwoman和managress一樣滑稽。

第三者沒男女之別，閒談語境中，男女之分不言而喻，為何強加一棟代表男性？Well，各位有所不知，這棟，寫下我的論點：願當小王的男人只一種，好色！這棟，神髓所在。

首先，小王不是罪。妳試做個不科學的調查，問遍認識的男人，我寫包單，結論是男人不當小王是罪人。為甚麼？雄性動物本能驅使。不管妳處女還是熟女，或有家室，只要妳有生殖能力，樣貌身材過得去，多多益善。已有伴侶更好，更挑起他的爭勝雄心，一決勝負，看誰主江山；從別人家搶回來的，更能宣示威武。既然不是罪，甚至是榮耀，第一重障礙已經消除了。

再說，「別人的老婆」在日本AV行業的創作和經營下，已成經典性對象類型，「人妻」。妳跟空姐、護士、秘書、老師、學生等AV類型一樣，都變成男人性幻想的對象。不懂嗎？下次去東京，不要只鑽 Shinjuku、Musashi Koyama、Kitte、Solamachi、Itoya，試去逛逛AV店，才是現代女性的典範。不是要妳服從男人性慾，是要妳從井底跳出來，看看男人世界。悲觀地看，男人竟然將女人異化(alienate)成任何objects滿足性慾，這戀物狂傾向很可怕；樂觀地看，已為人婦的師奶，被日本人投以億（美元）計金錢一捧，東南亞的男人便開始懂得欣賞師奶的魅力和性感，師奶在情場的本錢激增，不再委曲求全，惟怕老公變心拋棄，人老珠黃無人要。現在，師奶的議價能力非同凡響。但話說回來，這是一棟發揮的神效所致罷，說到底，好色。

最後，男人揀性對象，有優先考慮：無手尾，易甩身。有夫之婦不張揚，只敢在暗裡行事。這好了，男人吃飯行街睇戲的開支慳番，獨居的酒店房錢也省了。要甩身，女人很多顧慮，不敢也不會死纏爛打。

願當小王的男人好色，那麼有多少男人好色呢？妳話呢？

誰願當小三？

【明報專訊】 2013年9月8日 (星期日)

C愛上共事的女人三年，她臨派駐上海前，把電郵給了他，但他不懂收發電郵，只好寫信，且曾在信中示愛。三天後，他收到一通沒來電顯示、沒聲音的電話，問過多次對方是誰，沒回應，最後對方掛了線。他問我她是否愛他，最後在括號裡寫著：她知道我已婚。

首先，你問錯了問題。

還未開始，她為甚麼愛你？或許開始後她愛你，但這是後話。現在愛你？憑你幾封信？如果閣下是沙翁再生，李白再世，或許有希望。愛不可輕於鴻毛，只重於泰山；性可輕於鴻毛，不重於泰山。你識她三個寒暑，共度了多少春秋？愛是歡笑淚水交織成的詩篇，歷久彌新，不是幾句甜言蜜語可比爾。男人甚麼時候明白「愛」和「性吸引」的分別？

你的問題是：她喜歡我嗎？答案是：機會微。為何不可能？是你也介意的，婚姻。如你覺得無關痛癢，不會鬼祟地安置這事實吧。女人也介意，介意名份。小三這名份不好孭，隔三差五一通搔擾電話，日頭怕見光，夜靜怕孤獨。更重要的是，人言可畏！你找身邊女性朋友做個不科學的問卷調查，我寫包單，小三是罪名！她這鋪輸掉，下鋪還有籌碼嗎？就算有，你值？

所以，準確的問題是：甚麼令她心甘情願孭起這罪名？

兩樣，女人不講金，就講心。

先講金。講金的女人只三種，第一種認為沒人出得起她的價，第二種沒人願意出價，第三種認為自己是第一種。第三種佔多數。不怕得罪，只要你有錢，認為值得，哪怕不斷加碼，第三種女人就漸漸發現自己不是第一種。當然，假設是，她有女人的演技，你有男人的天真。演技方面，女人綽綽有餘；天真，男人是天才。如果她講金，分析到此為止。

再講心。講心的女人沒幾種。實際層面，女人十年一變，從廿多歲起到四十多，只三種。如何令她心甘情願孭起這罪名？對症下藥，看她年齡。

二十多歲，要浪漫心，為愛赴湯蹈火，甘願把一切押上。這年紀的小女孩天真好勝，不到黃河心不死，認為自己有眼光，人棄我取。你太太不懂珍惜你，她要全世界知她比她有眼光。她不會想，你太太當年的想法正是如此。

三十多歲，要事業心，為前途不計尊嚴，甘願背負擦鞋仔之名迎難而上。這年紀恨嫁，認為有事業、有擔當的男人性感，才有資格成家。包括兩頭住家。

四十多歲，浪漫心、事業心，都可以不要，只要你的真心。這年紀的女人自知日暮黃昏，年華逝去，有個男人在身邊已滿足。她不敢問，你昨晚在誰身邊？眼不見為乾淨。

不管你拿哪一夥心出來，只要對號入座，如她接受，小三這罪名她甘願孭起。不過，現在她連看看這夥心的機會都避開，她定是洞悉世道人心、有智慧和愛情經驗豐富的女人。你死了這條心！